立夏一过,天气渐热,马路上就见到挑着一只箩筐,一只木桶卖凉粉的人。一路走,一路喊:“凉粉,卖凉粉”。有路人见了会说,来碗凉粉。卖凉粉的放下箩担,顺手用毛巾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,从扁担上解下几条小板凳,顺手放在箩担边上,让吃凉粉的人可以坐着吃。然后推开箩担上的木架子,木架子上摆着红糖醋罐,箩担里放着饭碗调羹。
卖凉粉的先从箩担中拿出几只青瓷白碗,又用调羹从放红糖的玻璃罐中挖了一调羹红糖,在碗里慢慢将红糖磨成红糖水。卖凉粉的去挖水桶里的凉粉,顺便问了一句,要么薄荷?有喜欢薄荷味的,会说,要。卖凉粉的从水桶里挖好凉粉划拉几下后,又顺便拿起插在薄荷小瓶中的竹片,在凉粉中划了划。有喜欢薄荷的接过凉粉,又拿起薄荷的竹片在碗里划了几下。再端起凉粉坐在荫凉的树下,吃了起来,一边吃,一边同卖凉粉的人聊天。一般卖凉粉的人,都是半个“天下通”,天上的事她知道一半,地下的事她全知道。哪里杀了一个人,谁家跑了一条狗,县里又发什么了什么事情,去往乡下的客车几点发车,她全然知道。只要你想聊,她说有得哇。
曾经,我的一位细姑姐,一位大姐都做过凉粉卖,她们同我说,做凉粉看似简单,做起来却难。不懂的人做一辈子,也做不好凉粉,不是太稀,就是太稠,还有些积不了胚,成不了凉粉。这就应了那句古话,会者不难,难者不会。
做凉粉的籽是凉粉籽,学名又叫薜荔,属于爬藤植物。经常在一些人家的围墙上,老屋边都能够看得到。但有些能结果,还有些却不能结果,这与地块小气候有关。我家老屋后面一户人家的围墙上,爬满了这种薜荔藤,却很少结果。可离它不远的一颗爬在树上,种在人家旱厕旁边的一颗薜荔却年年挂满了果实。这又应了一句古话,同样的米,养出不一样的人。同样的土地,种出不一样的薜荔。
薜荔可以入药,是上好的中医药,可以治风湿痛,治腰痛,还可以治祛风,利湿,活血,解毒。治风湿痹痛,泻痢,淋病,跌打损伤等,在最早的中医书上都有记载。只是老百姓不懂得药,只懂得采来做凉粉。
凉粉籽,采回来,把籽清出来晒干。晒好的凉粉籽,拿去街上卖,被做凉粉的人买回去。在做凉粉之前,先要弄点石灰泡出来的清水和在做凉粉的水混在一起混均匀,然后拿凉粉籽包在纱布里面用清水泡,泡过一会儿之后,就开始搓,搓凉粉籽是关键,会搓的凭手感,就知道果胶有没有出来,该添多少水。不懂的不会搓的,老感觉搓不出那种搓果冻的感觉。真正卖凉粉做凉粉的人,一上手便知道还要不要搓。所以说,行家一出手,便知有没有。是做凉粉的行家,手到擒来,做凉粉快,卖凉粉也快。一桶凉粉,打个转,就卖掉了,还休早工。
我姑姐同大姐做凉粉又快又好吃,有果胶那种弹弹的感觉,并且配料也多,不像有些卖凉粉的,就是红糖、薄荷和醋,她们还会准备点姜末、蒜末。有喜欢在凉粉中添点姜末、蒜末的人,一碗凉粉就能吃出几层味道,先是凉凉甜甜,后又有酸酸辣辣,另还有薄荷的一点点冲劲。一碗吃不够,就来两碗。两碗吃不够,就来三碗。我见过一个人,足足吃了五碗,才嘴巴一擦,直呼过瘾。
我们小的时候,又哪来的什么雪糕冰棍冰激淋,夏天想要消暑的零食就是凉粉。一碗凉粉一开始二分钱,后来卖到五分钱。为了这五分钱,往往要父母面前磨上上半天,父母才开恩给了五分钱。于是,站在家门口的马路上,左顾右盼,盼望着卖凉粉的人能快一点来到。只可惜,越是盼,越是不来,心里那个急呀,恨不得变只鸟飞在空中,俯视一下,卖凉粉的人到底还在哪里。好在,家离县城也不算远,除了等这些挑担走村串巷卖凉粉的人之外。还可以走到桥头上,又或是老搬运队门口,电影院门口,也能够吃上一碗凉粉。
那年月,在泉江桥头上,老泉江镇边上,电影院门口都有一些一些固定卖凉粉的摊子。这些摊子前,坐满了人,都是像我一样等着吃一碗凉粉,把夏天的馋给解下去。
一碗凉粉,一份渴望。
多少年过去了,我仍然会想起那些年的夏天,我手捧一碗凉粉,就仿佛手里握着一缕春风,心里头的那个美哟,慢慢的在心头激荡开来。喝一口凉粉,真的就比喝蜜还要甜,还要开心。